我第一次见识液化气瓶,并不在杭州,而是在上海。那是年春节刚过,拜访友人,他展示了新配置的煤气用具,划了一根火柴,灶具火圈上顿时放出一股蓝色火焰,然后又啪地旋灭。羡慕之余,我也不免为家里放着这个盛满易燃易爆物的怪物而担忧。
杭城市民的这份担忧和惧怕同样强烈。“只有想方设法,才能让大家慢慢接受这一新生事物。为了做好宣传,消除惧怕,我们先在建设局的局长办公室和传达室各放置了一整套液化气用具,当着大家的面用它来烧水、做饭,有意识地让每个有兴趣的人都来实践一番。就这样,大家摸透了液化气的脾气,觉得它其实与电一样,只要使用得法,是十分安全的。虽然价格上可能贵一些,但它比煤饼炉方便多了,烧水煮饭的速度很快,可以节省下很多时间,也就觉得值。那段时间,那两套液化气用具经常有人来参观、来尝试,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它了。”曾任杭州液化煤气筹建组临时负责人的李国夫回忆。
社会办液化气现象一度繁盛
杭州发展液化气的主要原因之一,是解决西湖风景区的大气污染问题,所以对用户发展有着严格的要求和范围。年7月,市建设局革委会确定用户发展原则,即从改善和保护杭州城市环境考虑,按地区分段分片逐步发展,首先安排在西湖周围,环湖片的餐饮企业、居民即在此列。另外,适当考虑在杭老红军、有关领导、省市劳模、甲等三级以上残疾军人等,并要求创造条件,争取多发展、快发展。
多发展、快发展,在当年只是一个美好的心愿。当广泛知晓液化气的优点之后,大家对用上液化气的渴望越发强烈。从敬而远之到趋之若鹜,再到上天入地般索求,这就是当年的人们对于液化气的态度。但由于气源所限,大多数市民只能苦苦等待。当年的液化气用户,每年只有8张气票,即一年只能换8瓶煤气,但若不够烧,用户之间可以互相调剂。在收取气票和交纳用气费之外,煤气公司还对用户回收煤饼票。
针对如此情状,年,省计委、省石化厅下文:“在‘六·五’期间浙江炼油厂原油和催裂化加工计划不能增加的情况下,要严格控制扩点和新增用户,液化气供应一律不开户,对未经省计委批准的,炼油厂不予供应。”
杭州煤气公司门庭若市,挤满了前来要求开户的市民,有的企事业单位准备拿出福利费,为职工们集体开户。正因为议价液化气仍供不应求,有人戏言:两只液化气瓶可以换一套房子了。确实如此,当时公司以允诺议价气开户为条件,换来几家企业提供的住房使用权,解决了职工的住宿问题。现在听来,仿佛一则传奇。
议价气的推出尽管解了市民的渴,但争取稳定的气源仍是一个难题。当时的煤气公司职工之间,流传着这么一句玩笑话,说人最怕断气,而煤气公司员工的工作也是最怕断气。前面指的是呼吸,后面说的则是贮存着的煤气了。这说明大家把气源短缺看得多重要。
环西供应站的送气工准备出发送气上门
年以后,全省各地普遍使用液化气,大家都去位于镇海的浙江炼油厂拿气,连议价气都拿光了,杭州煤气公司不得不加紧往北方争取气源。“当时南京的扬子石化总厂刚刚投产,当时的常务副市长亲自带着我们前往那儿争取气源。市建委副主任也带着我们去河北沧州炼油厂,另外几路人马则奔赴河南洛阳、黑龙江大庆、辽宁抚顺、新疆乌鲁木齐、山东济南以及胜利油田、大港油田找气,去得最多的当然是上海的高桥石化、金山石化总厂。反正只要有气源,我们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到那儿,千方百计地拉回来。可想而知,这过程中我们常常受到冷遇,受过不少委屈。有时候去争取气源真有点儿乞讨似的,但为了正常供气,只能忍耐、坚持着。”担任过杭州煤气公司经理的胡承德回忆。
这样的局面约莫持续了三四年。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形成,各家炼油厂均按照市场经济规则办事。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,炼油厂都已停止了计划气的供应。由于此时还存在着平价气用户,杭州煤气公司还是按平价对这些用户供气,差额部分由财政补贴,这样的状况又维持了好几年。后来,平价气与议价气两者的供气价格慢慢靠拢,界限渐渐模糊,直至合二为一,平价气、议价气、集资款之类的名词也都成了历史。
(摘自《日出钱塘升正气》,作者孙侃,报告文学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)
编辑孙乐怡